《盐铁论》—— 难得的汉代经济掠影

　　公元前81年（汉昭帝始元六年），霍光召集会议，就当时经济、政治、军事、文化等方面问题展开讨论，被称为“盐铁会议”。

　　之后，桓宽对会议记录加以“推衍”整理，增广条目，写成对话体的《盐铁论》，共60篇，约6万字。这部具有经济学价值的古代文献，比亚当·斯密的经济学说早了1000多年。

　　《盐铁论》最早被收录在班固《汉书·艺文志》里，现存最早刻本为明弘治十四年的涂祯刻本。明代张之象最早为《盐铁论》作注，日本多部《盐铁论》刊刻本均以他的注本为底本翻刻。王利器集前人之大成，所著《盐铁论校注》1958年由国典文学出版社出版。

　　笔者以“盐铁论”为书名，在联机计算机图书馆中心（OCLC）检索到931条信息。目前已知的《盐铁论》翻译语种达6种，包括中文版在内的各语种版本合计303个，印证了该书跨越时代的思想穿透力。

　　在亚洲：以古观今

　　公元1707年，日本出现《盐铁论》刻本。据此推算，抄本在此之前已传入日本。

　　1934年，东京岩波书店出版曾我部静雄的《盐铁论译注》；1967年，明徳出版社出版山田胜美译注的《盐铁论》。据OCLC数据，1970年平凡社出版的佐藤武敏译注的《盐铁论：汉代的经济论争》共有26家图书馆收藏，馆藏量在日译本中最高，在亚马逊上的读者评论也最多，不少读者惊叹中国古籍也有对社会经济状况的描述。还有读者认为，《盐铁论》包含了历代正史作者所忽略的部分，是阅读《汉书》《三国志》等不可缺少的背景知识。

　　1962年，日本京都大学邀请杨联陞担任特别讲师，为文学部讲授《盐铁论》。学者町田三郎认为，“《盐铁论》是汉武帝中末期至汉昭帝时代现实的记录”，他发表系列论文分析盐铁榷沽等经济政策所带来的社会影响。桑田幸三、高木友之助从分析《盐铁论》入手，深入剖析御史大夫桑弘羊的经济思想。学者山田胜美认为，《盐铁论》的文体对后世骈体与连珠体有影响。一些学者关注到《盐铁论》蕴含的思想史意义，斋木哲郎指出，盐铁会议之后，孟子思想的影响得以扩大。

　　《盐铁论》有4个重要的韩译本：1998年由韩国中华文化协会副会长金元中教授翻译的《盐铁论》，2002年由金汉奎翻译的《盐铁论》，2007年玄岩寺出版的金元中的《盐铁论：包含开放讨论文化精髓的经济论证》和2016年由免费图书馆出版的林德华所译《盐铁酒——记录中国汉代盐铁酒专卖制度之争》。

　　馆藏量最多的是《盐铁论：包含开放讨论文化精髓的经济论证》。金元中一直致力于普及中国经典，为弥补1998年版本错过的《盐铁论》的魅力和现代意义，他对内容细致重组，以轻松、现代的方式重新编写《盐铁论》，让读者轻松地接触经济辩论的经典。2007年正值韩国总统选举年，很多读者评论，候选人各自展示振兴经济的方法和国家愿景，与发生在2000多年前中国西汉的那场经济讨论有不少相似之处。

　　韩国网站Namoo Wiki在对《盐铁论》的介绍中提出，《盐铁论》中有关古代朝鲜的记载，是涉及本国历史的重要史料。韩国学者闵斗基著有《盐铁论研究——对于〈盐铁论〉的背景及其思想的若干考察》一文。

　　在欧美：中西比对

　　《盐铁论》的欧美译本主要包括英译本、法译本、俄译本和德译本。

　　由于曾供职于中国的盐务稽核所，美国学者埃松·盖尔对于盐政问题比较关切，1931年、1934年，分两次将《盐铁论》一些章节译成英语发表。1967年，台北成文出版公司将两部分合并，以《盐铁论》之名出版发行。

　　2022年，美国国家人文基金会宣布拨款支持《盐铁论》第一个完整英译本，由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教授李安敦承担。李安敦认为，作为从公元前一世纪保存下来的最重要的古典文著之一，《盐铁论》“提供了极为难得和不可或缺的汉代政治经济掠影”。

　　法国汉学家乔治·沃尔特与他人合译的法译本，取名为《盐铁论：中国公元前81年的盐铁辩论》，1978年出版，是重要的《盐铁论》外文译本。2010年，Les Belles Lettres出版社出版了法国东方学家约翰·列维译注的《盐铁之争》，被15家图书馆收藏，《剑桥中国经济史》参考了该版本。

　　曾在中国实习的俄罗斯历史科学博士尤里·克罗尔，与人合作的《盐铁之争：盐铁论》，为首本俄译本。该书以详细评论为特色，第二卷翻译部分近200页，评论占据了400多页。

　　德国法兰克福大学经济学院高级教授波特伦·谢弗德教授是研究《盐铁论》的专家，2002年他与人合作，出版德译本《桓宽盐铁论：中国经济辩论经典》。他认为，对《盐铁论》的解读，包含着从历史、哲学和宇宙论以及基于现代解释的经济学争论三个不同维度。他注重从现代经济学角度对《盐铁论》进行分析，将其蕴含的中国经济思想与西方经济思想进行对比。2019年，他在云南大学发表题为“盐铁论：经济思想史比较中的经典著作”的学术报告，对比了三浦梅园（日本江户时代哲学家）、德国官房学派、古希腊亚里士多德与《盐铁论》的经济思想，提出《盐铁论》和亚里士多德的《经济学》是人们对于经济问题早期认知的典范，对后世影响深远。他还在北大经济学院做主题讲座“《盐铁论》：经济思想史中的经典著作”。

　　笔者检索学术期刊专业数据库JSTOR发现，截至2022年4月，关于《盐铁论》的研究图书及文章达6154篇，其中专业研究文章达到2167篇。值得注意的是，刊发《盐铁论》相关研究文章的期刊，大都为西方学术界有影响的专业期刊，如牛津大学出版社每季度出版的学术期刊《中国国际政治学杂志》。

　　英国汉学家崔瑞德、鲁惟一编著的《剑桥中国秦汉史》，曾参考盖尔的英译本和沃尔特的法译本，对《盐铁论》所记录的那段西汉历史进行深入分析，表示该书的价值无可争辩，具有补充《汉书》的史料价值。此外，哈佛大学曾在课堂上就《盐铁论》内容展开情景模拟，以特殊方式加深学生对中国西汉历史的了解。

　　《盐铁论》思想内涵极为丰富，涉及国家的产业政策、货币政策、官员选拔制度等诸多方面，其所蕴含的思想，提醒中国学人如何基于数千年中国历史实践，对经济学这一舶来品进行本土化创新。（作者：何明星，中国文化走出去效果评估中心主任、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；王景，北外硕士研究生）